第37章 第37章
国庆的最后一天是返程高峰，车子停停走走，最后半天假彻底蹉跎在了高速路上，直到五点才终于回到市局。
钱多宝心疼着还剩一个晚上的假期，匆匆忙忙回了办公室把这趟出去的全部资料先锁进柜子里，相约和刚好顺路的小赵一起回了家。
南荣还得去跟老早就泡好茶等他的孙尧祥汇报工作，脚都踏上楼梯了，又回身扒着门框朝准备走的笙小禾说：“你等我一起走，很快。”说完不等人回答就跑了。
笙小禾：“……”
算了，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
笙小禾把包包重新放到桌子上，打开电脑想顺便先把这几天的工作报告整理出来，刚点开文档，手就顿住了。
她环视四周，整个刑侦支队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白织灯下显得寂静又冷清。
南荣的小隔间没开灯，但电脑屏幕的蓝光幽幽投射到身后的玻璃柜上，从笙小禾这边的距离能清楚的看到玻璃中电脑页面还没进入待机模式。
她抿抿嘴，缓缓起身，朝小隔间里走去，在自动开启密码锁的前一秒晃晃鼠标，点开了桌面上的“南渝公安内网”，把光标移到右上角连着点了几下，眼前跳出一个新的界面。
笙小禾静静地看着白色屏幕上简单的“重案档案”四个大字，眼睫轻颤。
她低下头深深地喘了几口气，阴影中，眼底里布满了浓重的悲伤，仿佛只要再眨下眼，就会流出艳红的眼泪。
她操控着鼠标，点下“进入”键。
同一时间，南荣的汇报被孙尧祥电脑里传出的声音打断——那是需要领导审批的急件提示音。
孙尧祥朝电脑上瞥去，眼神顿时一凛：“你人就在我跟前坐着，谁用你账号跟我申请查阅旧档呢？”
南渝市局多年前出过档案外泄的严重事故，所以对档案管理格外严格。除了顶头的几位局领导和各支队（中心）主要负责人可以直接查阅之外，其余所有人查阅旧档都需要先向档案中心提交申请，再层层流转审批后才能获得权限，除非有特别紧急的情况才可以直接越级向分管领导申请授权。
南荣一听，立刻反应过来他的电脑被人动了，而且应该还是被不是很清楚制度的人动了——他虽然暂代正队长职务，但总归还没有正式转正，内网自主查询权限还没那么大。
“不是……”
他刚欲反驳，但下一秒，就生生把“我”字咽了回去，身体立马坐得笔直端正，小心迅速地在口袋里掏了掏，把内部手机从实木桌下举起来朝对面坐着的领导示意。
“我用手机呢！转到您这儿来了？诶，上次勾了‘急件’忘删掉了，我是想转档案中心的。”
南荣从容地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的电脑待机时间只有一分半钟，还有密码，平时在队里就算开着门也不怕被谁用。而且如果办公室有其他人在，只要离开电脑，他就会直接锁屏。
但这个其他人，不包括笙小禾。
刚刚办公室就只有笙小禾一个人，从他离开的时间加上办公室大门与小隔间的距离算，只有就坐在他门口的笙小禾能赶在待机前走到他的电脑前。
南荣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明白过来，虽然不知道笙小禾到底要干什么，但他还是先自己把事情顶了下来。
好在孙尧祥相信南荣，也没再多问，只无奈摇头，指尖微动，轻轻点了同意。
“行了，都到我这儿了就给你批了。下不为例啊，咱还是要按规矩来！”
说着又指指着南荣的鼻子：“臭小子可以啊你，这上头跟我说案子，下头还在查旧档，一心二用玩儿得溜啊！”
南荣笑笑，放松地靠回椅背上：“这不是着急想破案嘛！”
孙尧祥隔空做了个点他脑袋的动作，“行了，这案子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后面还不知道有多深的水。越到这个时候越不能着急，需得小心行事才能把后面的大鱼钓出来。”
南荣收敛神色，点头道：“明白。”
另一边，笙小禾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她在市局拥有自己账号的时间并不长，一直忙着加班，也没什么时间摸索内部系统，只知道支队负责人可以直接查阅旧档，压根儿就不清楚南荣这个名义上的代队长到底有多大的权限。
甚至还在暗自庆幸多亏南荣不让她走，不然下一次再遇上这么绝佳的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其实在“点击进入”按键的后方有一个小白框，旁边写了一个急，但好巧不巧，刚好那时候电脑卡住了——
南荣很久之前查旧档时点上的小勾，连带着后面那一串都没能显示出来，以至于笙小禾毫无防备地就把申请直接发送到孙尧祥那边去了。
两分钟后，等到楼上孙尧祥被南荣糊弄过去之后，页面才从“跳转中，请稍后”的字样变成“保密文件，泄露追责”，笙小禾输入关键字，终于看到了这么多年来令她反反复复做了无数次噩梦的卷宗。
那是一场十九年前发生在南渝市北区花园路一幢双拼别墅三大两小五条命的特大凶杀案。
案情记录很简单：一个名叫秦怀月的女性精神病患者，某晚精神病发，拿起刀砍向自己的丈夫和两个还在上幼儿园的孩子，还把隔壁邻居夫妇也一并捅死，并把他们的尸体全部剁成大小不一的块状，满别墅到处扔。
凶手第二天在别墅内被当场抓获，由于作案手法及其恶劣残忍，警方多次反复对秦怀月进行精神病司法鉴定，最终所得出的结论都是不负刑事责任。法院综合考量后，决定对秦怀月进行终生性强制医疗，至此，轰动全市区甚至整个省的凶杀案宣告结案。
时间比较久了，电脑里的扫描件都隐隐有些泛黄，薄薄的一张纸，寥寥几行字，简要而冰冷地概括了当年的灭门惨案。
再往后翻，入目皆是当年现场各种尸块的照片和长达数百页，将近二十多家精神病鉴定机构出具的鉴定书，而真正确定为秦怀月为凶手的证据只有很少的篇幅。
一部分是在每一个尸块上都提取出来的只属于秦怀月的指纹，还有一部分就是小区和周边的监控，并没有发现有其他可疑的人出现，再加上当时警察上门抓人时，秦怀月正抓着砍刀浑身颤抖，边笑边念叨着：“杀了，全杀了。”
所有，坐实了她的凶手身份。
笙小禾眼眶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大口喘着粗气，一目十行地把所有的信息全部过了一遍，在听到门口传来南荣和隔壁办公室的值班警察打招呼的声音时，狠狠咬住下嘴唇，迅速抓起手机把最后证据页面拍了照，退出系统把电脑锁屏，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假装在工作。
差不多五分钟后，南荣才跟人聊完，推门走了进来：“抱歉抱歉，刚看到经侦的李队长，跟他聊了会儿离岸账户的事儿，耽误了点时间。”
笙小禾已经整理好情绪，只是眼睛和嘴唇还有些发红，闻言垂下眼假装收拾包包，说：“没事儿，也没等多久。李队长怎么说，离岸账户有进展了吗？”
南荣一进来就发现笙小禾情绪不对劲儿，他假装没看见，走回自己的小隔间，收拾东西，边说：“哪有那么快，离岸账户不好查，有得等，还不一定能查到呢。”
笙小禾低低“嗯”了声，先一步走出办公室，“我去趟厕所，副队你在楼下等我吧。”
南荣停下手上的动作，眯起眼看着刚刚关掉的电脑，磨着牙忍了好一会儿才没去重新开机，闭闭眼往楼下车库走去。
半小时后，在南荣忍不住想冲进厕所里抓人的时候，笙小禾才满脸虚弱，唇色苍白着从电梯里走出来。
南荣心下一惊，忙推开门大步走过去，眼里遮不住的担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伸手想去扶，却被笙小禾躲开，“没事，刚刚突然胃疼，现在已经好了。”
南荣从刚才就一直压着的那股火被笙小禾的拒绝彻底点燃了，冷冷道：“刚才偷登我内网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要跟我保持距离呢？”
笙小禾猛地睁大眼，踉跄着朝后退了两步，喃喃道：“你、你怎么知道？”
她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说：“他发现了！瞒不住了！”
南荣没想到笙小禾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立刻就后悔了，暗骂自己不是东西，恨不得扇自己俩耳光。
气笙小禾，更气自己，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南荣也不准备再自己私底下悄悄查了，打算直接跟笙小禾摊牌，非逼着她全告诉自己。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笙小禾正满眼惊恐地看着他，浑身还不停地发抖。
南荣心里“咯噔”一下，朝前跨出一步，伸出手轻轻喊了声：“小……”
“禾”字都还没喊出来，笙小禾就一口气没上来，惨白着脸晕了过去。
“笙笙——”
南荣迅速将人接进怀里，大步抱回车上往医院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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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多宝心疼着还剩一个晚上的假期，匆匆忙忙回了办公室把这趟出去的全部资料先锁进柜子里，相约和刚好顺路的小赵一起回了家。
南荣还得去跟老早就泡好茶等他的孙尧祥汇报工作，脚都踏上楼梯了，又回身扒着门框朝准备走的笙小禾说：“你等我一起走，很快。”说完不等人回答就跑了。
笙小禾：“……”
算了，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
笙小禾把包包重新放到桌子上，打开电脑想顺便先把这几天的工作报告整理出来，刚点开文档，手就顿住了。
她环视四周，整个刑侦支队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白织灯下显得寂静又冷清。
南荣的小隔间没开灯，但电脑屏幕的蓝光幽幽投射到身后的玻璃柜上，从笙小禾这边的距离能清楚的看到玻璃中电脑页面还没进入待机模式。
她抿抿嘴，缓缓起身，朝小隔间里走去，在自动开启密码锁的前一秒晃晃鼠标，点开了桌面上的“南渝公安内网”，把光标移到右上角连着点了几下，眼前跳出一个新的界面。
笙小禾静静地看着白色屏幕上简单的“重案档案”四个大字，眼睫轻颤。
她低下头深深地喘了几口气，阴影中，眼底里布满了浓重的悲伤，仿佛只要再眨下眼，就会流出艳红的眼泪。
她操控着鼠标，点下“进入”键。
同一时间，南荣的汇报被孙尧祥电脑里传出的声音打断——那是需要领导审批的急件提示音。
孙尧祥朝电脑上瞥去，眼神顿时一凛：“你人就在我跟前坐着，谁用你账号跟我申请查阅旧档呢？”
南渝市局多年前出过档案外泄的严重事故，所以对档案管理格外严格。除了顶头的几位局领导和各支队（中心）主要负责人可以直接查阅之外，其余所有人查阅旧档都需要先向档案中心提交申请，再层层流转审批后才能获得权限，除非有特别紧急的情况才可以直接越级向分管领导申请授权。
南荣一听，立刻反应过来他的电脑被人动了，而且应该还是被不是很清楚制度的人动了——他虽然暂代正队长职务，但总归还没有正式转正，内网自主查询权限还没那么大。
“不是……”
他刚欲反驳，但下一秒，就生生把“我”字咽了回去，身体立马坐得笔直端正，小心迅速地在口袋里掏了掏，把内部手机从实木桌下举起来朝对面坐着的领导示意。
“我用手机呢！转到您这儿来了？诶，上次勾了‘急件’忘删掉了，我是想转档案中心的。”
南荣从容地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的电脑待机时间只有一分半钟，还有密码，平时在队里就算开着门也不怕被谁用。而且如果办公室有其他人在，只要离开电脑，他就会直接锁屏。
但这个其他人，不包括笙小禾。
刚刚办公室就只有笙小禾一个人，从他离开的时间加上办公室大门与小隔间的距离算，只有就坐在他门口的笙小禾能赶在待机前走到他的电脑前。
南荣在电光火石之间就明白过来，虽然不知道笙小禾到底要干什么，但他还是先自己把事情顶了下来。
好在孙尧祥相信南荣，也没再多问，只无奈摇头，指尖微动，轻轻点了同意。
“行了，都到我这儿了就给你批了。下不为例啊，咱还是要按规矩来！”
说着又指指着南荣的鼻子：“臭小子可以啊你，这上头跟我说案子，下头还在查旧档，一心二用玩儿得溜啊！”
南荣笑笑，放松地靠回椅背上：“这不是着急想破案嘛！”
孙尧祥隔空做了个点他脑袋的动作，“行了，这案子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后面还不知道有多深的水。越到这个时候越不能着急，需得小心行事才能把后面的大鱼钓出来。”
南荣收敛神色，点头道：“明白。”
另一边，笙小禾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她在市局拥有自己账号的时间并不长，一直忙着加班，也没什么时间摸索内部系统，只知道支队负责人可以直接查阅旧档，压根儿就不清楚南荣这个名义上的代队长到底有多大的权限。
甚至还在暗自庆幸多亏南荣不让她走，不然下一次再遇上这么绝佳的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其实在“点击进入”按键的后方有一个小白框，旁边写了一个急，但好巧不巧，刚好那时候电脑卡住了——
南荣很久之前查旧档时点上的小勾，连带着后面那一串都没能显示出来，以至于笙小禾毫无防备地就把申请直接发送到孙尧祥那边去了。
两分钟后，等到楼上孙尧祥被南荣糊弄过去之后，页面才从“跳转中，请稍后”的字样变成“保密文件，泄露追责”，笙小禾输入关键字，终于看到了这么多年来令她反反复复做了无数次噩梦的卷宗。
那是一场十九年前发生在南渝市北区花园路一幢双拼别墅三大两小五条命的特大凶杀案。
案情记录很简单：一个名叫秦怀月的女性精神病患者，某晚精神病发，拿起刀砍向自己的丈夫和两个还在上幼儿园的孩子，还把隔壁邻居夫妇也一并捅死，并把他们的尸体全部剁成大小不一的块状，满别墅到处扔。
凶手第二天在别墅内被当场抓获，由于作案手法及其恶劣残忍，警方多次反复对秦怀月进行精神病司法鉴定，最终所得出的结论都是不负刑事责任。法院综合考量后，决定对秦怀月进行终生性强制医疗，至此，轰动全市区甚至整个省的凶杀案宣告结案。
时间比较久了，电脑里的扫描件都隐隐有些泛黄，薄薄的一张纸，寥寥几行字，简要而冰冷地概括了当年的灭门惨案。
再往后翻，入目皆是当年现场各种尸块的照片和长达数百页，将近二十多家精神病鉴定机构出具的鉴定书，而真正确定为秦怀月为凶手的证据只有很少的篇幅。
一部分是在每一个尸块上都提取出来的只属于秦怀月的指纹，还有一部分就是小区和周边的监控，并没有发现有其他可疑的人出现，再加上当时警察上门抓人时，秦怀月正抓着砍刀浑身颤抖，边笑边念叨着：“杀了，全杀了。”
所有，坐实了她的凶手身份。
笙小禾眼眶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大口喘着粗气，一目十行地把所有的信息全部过了一遍，在听到门口传来南荣和隔壁办公室的值班警察打招呼的声音时，狠狠咬住下嘴唇，迅速抓起手机把最后证据页面拍了照，退出系统把电脑锁屏，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假装在工作。
差不多五分钟后，南荣才跟人聊完，推门走了进来：“抱歉抱歉，刚看到经侦的李队长，跟他聊了会儿离岸账户的事儿，耽误了点时间。”
笙小禾已经整理好情绪，只是眼睛和嘴唇还有些发红，闻言垂下眼假装收拾包包，说：“没事儿，也没等多久。李队长怎么说，离岸账户有进展了吗？”
南荣一进来就发现笙小禾情绪不对劲儿，他假装没看见，走回自己的小隔间，收拾东西，边说：“哪有那么快，离岸账户不好查，有得等，还不一定能查到呢。”
笙小禾低低“嗯”了声，先一步走出办公室，“我去趟厕所，副队你在楼下等我吧。”
南荣停下手上的动作，眯起眼看着刚刚关掉的电脑，磨着牙忍了好一会儿才没去重新开机，闭闭眼往楼下车库走去。
半小时后，在南荣忍不住想冲进厕所里抓人的时候，笙小禾才满脸虚弱，唇色苍白着从电梯里走出来。
南荣心下一惊，忙推开门大步走过去，眼里遮不住的担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伸手想去扶，却被笙小禾躲开，“没事，刚刚突然胃疼，现在已经好了。”
南荣从刚才就一直压着的那股火被笙小禾的拒绝彻底点燃了，冷冷道：“刚才偷登我内网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要跟我保持距离呢？”
笙小禾猛地睁大眼，踉跄着朝后退了两步，喃喃道：“你、你怎么知道？”
她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说：“他发现了！瞒不住了！”
南荣没想到笙小禾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立刻就后悔了，暗骂自己不是东西，恨不得扇自己俩耳光。
气笙小禾，更气自己，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南荣也不准备再自己私底下悄悄查了，打算直接跟笙小禾摊牌，非逼着她全告诉自己。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笙小禾正满眼惊恐地看着他，浑身还不停地发抖。
南荣心里“咯噔”一下，朝前跨出一步，伸出手轻轻喊了声：“小……”
“禾”字都还没喊出来，笙小禾就一口气没上来，惨白着脸晕了过去。
“笙笙——”
南荣迅速将人接进怀里，大步抱回车上往医院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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